【编者按】当英国巡演歌剧院的秋日序曲悄然奏响，我们见证的不仅是艺术穿越疫情的坚韧绽放，更是对戏剧黄金时代的深情回望。六十年前，歌剧曾如野火般燃遍英伦小镇，在伍尔弗汉普顿的剧场与谢菲尔德的舞台间流转生辉。如今这支流浪的缪斯军团，以《爱之甘醇》的醉人旋律与《卢克蕾提亚受辱记》的凛冽诗意，在混凝土废墟与战火余烬中重构当代寓言。他们用十三人乐队奏出惊心动魄的静默，让布里顿的利刃精准刺穿情感核心。当考文垂的薄暮中响起莫扎特的魔笛，我们猛然惊觉——这些游吟诗人正以血肉之躯，守护着即将被机械复制时代湮没的艺术圣火。

英国巡演歌剧院已拉开秋季演出季帷幕，而真正的奇迹并非他们在特殊时期坚持巡演，而是他们竟能做得如此出色。回溯两代人之前，这原是英国歌剧的常态：并非要在科文特花园请来涅特列布科级别的巨星，而是那些灵巧的中型剧团，在伍尔弗汉普顿大剧院或谢菲尔德莱森剧院登台，与童话剧、1950年代版《老友记：音乐剧》和《与桑迪·托克斯维格的夜晚》同场竞演。不信？亚历山德拉·威尔逊的新书《他者之音》现已面世，所有英国歌剧迷都该读读——保准让你惊掉下巴。

典型案例：巡演第二站选在考文垂的贝尔格莱德剧院，这里正是蒂皮特歌剧《普里阿摩斯国王》1962年首演之地——注意不只是巡演，而是世界首演！剧院仍保留着"不列颠庆典"时期的独特氛围，而英国巡演歌剧院恰是复兴《普里阿摩斯国王》的最后重量级剧团。虽属巧合，却印证了该团从不拘泥于安全牌。疫情以来，他们演绎了朱迪斯·威尔、贝里尼、蒙特威尔第和里姆斯基-科萨科夫的作品，凭借卓越的（多为英籍）阵容与制作水准，让某些国家级剧院相形见绌。

本轮巡演从达灵顿延展至巴恩斯特普尔，全新制作的《爱之甘醇》《卢克蕾提亚受辱记》与儿童歌剧《小恐怖》相继登场。能在贝尔格莱德剧院欣赏布里顿作品实属难得，《卢克蕾提亚》由艺术总监罗宾·诺顿-黑尔执导，钢筋水泥墙与废墟篝火的舞美设计，暗喻着经历战争创伤的社会。布里顿笔下的歌队由两位不可靠的叙述者构成，男高音威廉·摩根与女高音珍妮·斯塔福德通过向卢克蕾提亚（克莱尔·普雷斯兰饰）的临时祭坛献花，以疏离却令人不安的方式渗透剧情。

斯塔福德传递着真挚痛楚时，摩根却以诱人的声线暗示着戏谑与共谋。当他的剪影出现在遮蔽卢克蕾提亚私密空间的纱幕之后，诺顿-黑尔导演悄然抽走观众脚下安全感的震撼手法达到巅峰。布里顿为强奸犯塔克文谱写的音乐带着令人不安的魔力——尤其在蒂莫西·纳森以恣意魅力诠释这个角色时。与全体演员一样，纳森的表演浑然天成，无需字幕亦能直击人心，与普雷斯兰饰演的高贵卢克蕾提亚形成精妙对照。

普雷斯兰以静默的痛楚撑起戏剧核心，而侍女露西亚（罗茜·洛马斯饰）与比安卡（简·莫纳里饰）的细腻刻画同样动人。布里顿音乐精准锁定情感内核的功力令人叹服，十三人乐队在指挥杰里·科尼利厄斯执棒下，连军鼓轻响都化作寒刃。考文垂的观众虽不多，但这本就是淬炼灵魂的烈酒。

皇家歌剧院的《魔笛》复排最大亮点在于演员阵容——大卫·麦克维卡制作（由露丝·奈特复排）的精彩程度却毫不逊色。光影交织的舞美营造出启蒙时代向浪漫主义惊异之境过渡的升华感，若想欣赏绝非儿戏、甚至催人泪下的《魔笛》，务必趁早观看这版22岁的制作——毕竟谁都知道未来会迎来粗野主义布景、慈善店戏服与武力值满格的帕米娜。

露西·克罗饰演的帕米娜兼具冲动、光芒与柔情，阿米泰·帕蒂的塔米诺带着意式阳光般明亮的英雄气概，凯瑟琳·莱维克演绎的夜后既炽烈又悲怆。所罗门·霍华德的萨拉斯特罗以纹理如桃花心木的低音，与指挥玛丽·雅克安排的巴松管、圆号声部完美交融，直抵莫扎特音世界的核心。

这无疑是我在此制作中见过的最强阵容，但若没有休·蒙塔古·伦德尔那头乱发下惹人怜爱的帕帕基诺，一切都将失色。这位急速攀升的明星今夏刚在格莱德伯恩歌剧节以无可挑剔的阿尔玛维瓦伯爵令人倾倒，转眼又在科文特花园化身举重若轻的音乐喜剧天才。尽管帕帕基诺捕鸟运气欠佳，伦德尔却让午场观众全然沉醉于他的掌心。